朽木の塔

【牧春衍生】最後の花火

德永太步《花火》&甲本孝志《艺人交换日记》

说明:看完这两部片,几乎哭掉一公升的泪。文内不涉及cp,友情向YY?……年龄差大概10岁。对漫才知之甚少,难免bug瞎扯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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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三轩茶屋那家居酒屋的回忆少得可怜,同我十年的漫才经历一样,在别人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对我而言,却是一生想要珍惜的宝物。

 

 

 

 

1.

 

今天下班后,我没直接回家,不知怎么又来到三轩茶屋,看着那家居酒屋熟悉的招牌,就这么一时兴起,进去坐了一会儿。

 

掀开门帘,里面还像之前一样促狭,大约只容得下十几个人就餐。头顶上掠过的灯泡应该是换了新的,所以暖黄色的灯光比以前明亮不少,立刻驱赶试图溜进来的9点的夜色。

 

"老板娘,您气色好多了。"

 

我一如往常在料理台旁的单人长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沉甸甸的公文包塞进脚边的竹筐时,人也一下子轻松起来。

 

“哪里哪里。”

 

微笑着回应的中年女子给坐在我旁边的上班族端上一杯啤酒,眼角的鱼尾纹成倍堆砌,但表情却格外温柔。她问也不问我,就先端了一份我最爱吃的烤串拼盘在我面前。

 

“德永先生好久不来了,这个算我请客。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老板娘比以前更会招揽生意,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缩起肩膀连忙点头。

 

“请给我一份咖喱饭。”

 

虽然面前是上好的下酒菜,但今天我还是决定不喝酒,“还有一杯乌龙茶。”我补充。

 

等上菜的工夫,我环顾翻新过的居酒屋,餐具都换成统一花色,再也看不到半个有缺角或者裂纹的杯碟;油光发亮的招牌下面,坑坑洼洼的墙壁早就被刷得雪白;厨房隔窗的玻璃都明亮通透,没半点儿油渍,难免让我感觉有些陌生。

 

 

葬礼过后,已经有快一年没来了。

 

忌中的布告挂了很长一段时间,本以为会就此闭店,但没想到还是重新开业了。这也没让我吃惊,老板娘还要独自供养在音乐学院念书的女儿——我想起她女儿的名字,第一次听到时就记住了,因为很特别,叫“黄染”,这该有个不错的渊源,但一直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为什么给女儿取这样的名字,后来我还是得到了答案。

 

想来老板娘变得热情也是因为店里没以前热闹。新雇佣的伙计一副很生疏的样子,盘子都端不稳,老板娘没空介意,一会儿忙接单一会儿又去厨房准备料理。

 

我边翻看手机里的新闻边把沾满咖喱汁的土豆送进嘴里,座位后面靠墙角的电视机里没一会儿响起名为“田福”漫才组合的固定综艺节目。

 

我这才发现以前只要是每周这个时间来,居酒屋的电视一定会调到这个频道,反正不管有没有人看,耳边自然有两位主持的声音做背景乐。

 

我也大概知道,他们以前曾大红特红过一阵子,虽然如今像其他常驻漫才组合一样变得不温不火,但也坚持了将近20年。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看着电视机盒子里田中先生那张寡淡到没什么特色的脸上露出招牌“冷场”式的幽默表情,我也忍不住笑了一声。突然跟搭档山下参加跨年搞笑节目前说*的事儿跃入了脑海,以及无数无数次神谷先生喝过三杯以上烧酒就会突破自我的奇想。

 

多年以前,想到这些可能还会心里发酸,但现在,被什么过滤了一样,脸上似乎也只剩下无厘头的笑颜。

 

当我转过头,却发现刚才忙碌的老板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到30寸的电视屏,眼眶里泛起一点浮光。

 

这才想起来,在葬礼那天见到田中先生的场景。

 

 

 

 

 

2.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儿,是把住在高圆寺“清和庄”楼上的邻居,准确说是我来东京后为数不多的朋友小野寺先生送上回乡大巴的那晚。

 

听他特地为我唱完最后一首歌,脸颊上的两条河还没干,沉甸甸的告别也没说出口,淤积在胸腔,我跑着跑着就看到半空炸开的烟火,没头脑地追逐那束不可触及的光一路向前。等到累得停下脚步喘气,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三轩茶屋。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莫名其妙地走进这家看上去毫无特色,被茶色门帘盖住的居酒屋。

 

一进门,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吓了我一跳,但毕竟是居酒屋,哪里都一样,所以我立刻找到一个空的角落坐下。心里盘算着就点一份料理,这个月的生活费一样不充裕,还好之前的舞台节目报酬提前几天打到卡里,让我翻菜单时手指也不至于发抖。

 

那时我总是很拮据,吃饭都挑便利店最便宜的饭团,所以从来也没大吃的习惯。除了跟神谷先生吃饭,偶尔跟同事聚餐,外食非常少。而且一旦有神谷先生在,我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吃饭了。他一次都没让我买过单,自然而然我只依照他的步伐点单,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但这已经让我感激不尽。

 

当我抬头决定下单时,一个笑容灿烂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身上围了印着居酒屋名字的绀色围裙,手里拿着点餐牌,我自然知道他是店里的伙计,但不知道到他底在乐什么——这笑容跟我见过的任何营业微笑都不一样,总让人觉得他是看到了什么爆笑段子或者中了什么奖才会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这让我有些紧张,站在台上逗笑观众,因为我在表演,但现在我什么都没干,可能还表情呆滞。

 

 “小哥吃点什么?”

 
跟总是什么都不说,却好像什么都看透的武藏野咖啡店老板不截然不同,这位大概是那种我很苦手的有些轻浮的外向型人类——这就是我对店老板的第一印象。

 

 “这个……”

 

我哗啦啦翻了半天,才翻到要点的页面,低头指指菜单。

 

 “小哥有眼光啊,一来就点了我们这里的自满料理。”

 

接梗什么的在预算范围里的‘聊天’我还算拿手,但到了日常人际交流,总不当心就突然卡壳,我只能用点头来回应他热情的搭话。

 

似乎一下就读出我的心一样,他立刻圆场,“第一次来,大家都会紧张啦。不过没关系,一杯以后就像进了海底龙宫。”他顺便隔空做了喝酒的动作。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确定我是第一次来,但我也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建议,加了一杯啤酒。

 

酒和菜上齐后,我并没跟他再搭腔,说心里话对于这类调侃我只会用嗯呀啊的应对,对方是营业需要,而我,其实也没有一定要附和的必要。

 

 “小哥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哎!”

 

在结账时,老板数着找给我的零钱突然说,“不是在店里看到过,总觉得哪里见过……”

 

他瞪着圆眼睛好奇地打量我,搞得我忍不住侧过脸,揉了揉鼻子。

 

 “啊……大概……是在……其他店。”

 

捏造起应付话实在很难。

 

 “是……吗?我得好好想想。”

 

我本以为这只是填补等待时间的客套,但老板似乎认真起来,脸上还有点不甘心,疑问的口气拉得老长,瘪起嘴,眯着眼,一股想要把我身世挖出来似的表情。

 

这样的状况,倘若换了别人,我铁定会反感。但老板好像那种在电视上见过某个动画片主角,却怎么都想不起他名字的小孩子一样,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爱。虽然说这个看上去好像起码有35岁的店主可爱似乎有些失礼。

 

你好,我是搞笑组合sparks的德永。

 
我当然不可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样自我介绍。并不是我看不起人,毕竟除了关于漫才的话题我什么都不会聊,就算说了,如果对方完全不知道sparks是什么,只会让场面更加尴尬。

 
就这样,我匆忙把零钱塞进钱包里,装作要赶回家的样子离开了居酒屋。

 

 

 

 

 

3.

再一次去三轩茶屋,是好几个礼拜之后的事儿了。

 

本来我约了神谷先生在这里碰头,这样就不会遇到上次的尴尬状况,基本上,一般老板是不可能跟两个人搭话很久的。

 

但我落座后,等了15分钟才收到神谷先生的消息说他临时说要去接真树小姐,所以没来,这种情况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所以可以断定是很‘重要’的情况——当我知道每次跟神谷先生出门真树小姐都会补贴后,我就更加对她抱有即感激又抱歉的心情;或者神谷先生突然不想见我,拿这个当借口,那样的话,应该真的非常‘不想’看见我了。所以我什么都没问下去,回复了一句,没关系,改天。

 

结果放下手机才意识到现在落得我一个人坐在双人桌的一面,还来不及换坐,老板笑眯眯向我碎步走来。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好像都没理会快把脸埋进菜单的我,有点兴奋地说,

 “你是漫才组合sparks的负责装傻的那位。”

 

 “啊……嗯……”

 

我从菜单里拔出半张脸应声,心里第一次抱怨为什么自己没被忘掉。

 

通常这种时候我不会撒谎,但能给出的回应也很有限。那时我不像搭档山下有人气,被认出的概率总是比较低,所以也很少考虑怎么应对,毕竟光想段子就够我绞尽脑汁了。

 

 “sparks挺有趣的,节奏控制和笑点的密集度,还有想要撕开现实的世界观……”

 

对于不单单是“你们段子还可以”或者“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的客套评价,让我愣了一下。我觉得开心又害怕,好像被什么看穿了一样。

 

 “抱歉,抱歉,我一激动就乱说了。”

 

 “没有,我很高兴。老板。”

 

我也不说客气话,对于时常要对面无表情,兴味索然,甚至打瞌睡的甄选导演,这样的夸奖简直让我心里开出一朵没有名字的花。

 
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不是有他一半真诚,但我觉得他应该人缘很好。

 

 “哟呷——!我就说我没记错。”

老板手肘弯成90度握拳往腰间一摆做出胜利的动作,让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哪里是个普通大叔会做的动作。而且也不是电视里的机智问答,答对了也没奖品啊,所以那么高兴干嘛。

 

 “这杯,算我请客。”

我更纳闷了,不但没有奖品,还要额外给我赠品?

 

 “快来帮忙。”

老板双手握拳,类似‘加油‘的打气动作还没做完,就被厨房里传出的女人声音打断,老板立刻小跑着拐进里屋。

 
而我,明明被鼓励了,心里反而升起一种不安。金色啤酒上慢慢融化的白色泡沫,就像无数人融化消失的梦想。

结账时我还是掏出500元的硬币付了啤酒的钱,并对老板说:“这次还是算了,下次如果组合能有单独live,老板务必请我喝一杯。”

 

 

老板笑嘻嘻地捏住硬币,回应:

“别让我等到沫跑光了哦。”

 

 

 

 

 

4.

不小心当了步美的练习模特,头发被染成灰色后好一段时间,我才又有机会去三轩茶屋。

 
老板一见到我就立刻吐槽:哎呀,小哥昨天睡在冷冻箱里吗?头发上都结霜了。

 “一走眼,开错了‘门’。”

我就这么接着装起傻。

“那下次把门刷成不同颜色啊!”

sparks终于开始崭露头角,工作也成倍增加,这当然是好事,除了一下班就觉得累。我筋疲力尽地趴在桌上,一半脸贴住菜单默不作声看着他。我们好像没那么熟啊,怎么就这样聊起天来。

他便调回频道,称赞我的灰色头发跟我的气质很搭,就像他抽了一下午忘记倒掉的烟灰——喂!这根本不是在夸人吧!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他又补充。我问是什么电影,他说叫城市之光。

 
啊,是部好电影。

 
再后来几次老板始终连环炮一样的各种扯,我间或在十几句话里能搭上一两句,但第一次让我不那么害怕跟除了神谷先生以外的人聊天了。

逐渐我知道厨师就是老板娘,虽然不太露脸,但从她的料理就能猜到是位好妻子。他们的独生女已经上小学五年级,偶尔会来店里吃饭和帮忙。

 
老板总是嘻嘻哈哈的因为他说他很喜欢看漫才节目,还偷偷向我透露很多有名艺人来过他店事儿,我说可惜我不是。

 

漫才新人比赛后,我第一次带着真正失落的心情来到居酒屋。

“虽然并没有认真总结过,”我顿了顿,“但sparks差不多就是没有魅力,没有运气,也没有个人特色。”

“这有什么呢,我以前也看过一个大红组合就没什么特色……”

“叫什么啊?”

“哎呀,一时想不起来了,看我这个脑子已经进入老龄期了。下次想到告诉你。”

 
“老板不会觉得跟我聊天很无聊吧。”

我总算说出了口,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会啊。”

老板挠挠后脑勺刚剪短的头毛思考了一下,“怎么说呢,小哥总让我想起一个熟人。”

“哦?”
 
这倒让我好奇了。

然后老板煞有介事地隔着厨房玻璃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老板娘,一只手摆在脸颊遮住半边嘴压低嗓子说:前女友。

 

“嗯……哈?”

 

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被耍了。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

 

也不至于生气,老板总是爱开无聊的玩笑。不过说什么前女友总让我有点在意,什么女生能长我这幅模样,难怪要分手了。可回过神,我觉得老板是在做什么即兴笑梗吧,这么一想也就不会追究问题本身了。

 

神谷先生很介意我变“无聊”。但老板却恰恰相反,他说无聊到了极点搞不好就是另一种有趣的开端。虽然抱着完全不同的态度,我却觉得这正是他们殊途同归的‘好意’。当然我只是一厢情愿这么想,说出来估计要被两个人同时笑话。

 

“我想起你们的段子了!为了排解独居的寂寞,养点什么呢,养大叔?养可爱的虎皮鹦鹉啦……”

 
老板咧开嘴认真模仿sparks的段子,好让我快点忘掉刚才的郁闷。

 

 “养大叔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

难得开口的老板娘立刻揶揄一笑眼角就露出猫咪胡子一样皱纹的老板。

 

 “胡说啊,那时我才刚30出头,还不是大叔呢!”

老板立刻反驳,“后来黄染小学二年级时吵着要养鹦鹉,你还说鹦鹉这种动物能活好几十年,就算真心喜欢,说不定你死了它还活着,这多寂寞难过啊。”

 

 “问题并不是这个,问题是鹦鹉学舌太快,万一学你就会被烦死。”

 

 “原来因为这个!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说!”

 

老板的口吻满是撒娇,看来两人的感情很好,我在一旁听得捂住嘴憋笑。

 

 


 

5.

搞笑与被取笑有天壤之别,但不被察觉我是‘为了逗笑你’而搞笑才算成功。

 
依稀记得这是来自神谷先生的金句。不过老板补充道:有了被取笑的潜质,不也是搞笑的资本吗?

 

有时我设想过,让老板和神谷先生来一场辩论赛,说不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歪念而已。

 

那时因为开了单独的LIVE,社长建议我们趁势搬家,搞不好会更红。虽然我知道这也是一套迷信,就跟大家一旦遇到不顺就爱去找什么奇奇怪怪的占卜师算命一样,但我还是听了他的话。从一个月房租只有三万多块的高圆寺搬到了房租要十二万一个月的下北泽。大家都说那里即靠近都心又自成一隅,有剧场有时髦店铺,文艺和时尚兼顾。我不反对这种说法,但我始终隐隐觉得,从高圆寺到吉祥寺的那段夜路才是我的藏身之所。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跟老板说这件事儿,怕他又要请我喝酒,也怕他忘了他说过的承诺。结果他不但在我面前放上一杯乌龙烧酒,还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也要跟松尾芭蕉先生学学出去走走,所以买了sparks的票子。”

 

人家松尾先生可是走遍日本,老板你只是在东京兜个小圈而已。为了掩饰羞怯和愉快,我只好吐槽他。

没多久我就在还算满座的剧场一角看到笑得前仰后合的老板和老板娘。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sparks失去了上电视的机会,我心里非常清楚原因,虽然没有后悔,但总也对搭档怀有歉意。对他不爱练习,接梗吃螺丝等等时常充满怨言,但更多还是感激他愿意站在话筒的另一边。

 “很久以来,觉得人生好像走在路灯坏掉没人修的小巷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看到台上的灯光时才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不过那里可长满了荆棘。”

 
这简直不像我说的话,但又不得不承认,是我的真实感受,但面对别人我是怎么都不好意思讲出口的。大概因为当时我喝醉了。

 
 “这话我好像哪里听过……嗯……你们果然很像啊……”

老板莫着下巴没剃干净胡渣又自顾自感叹起来。

 
跟神谷先生见面总让我获得源源不断的营养,我就像棵发育中的植物抽条发芽,不断脱离地面往上生长,但同时我也感受到紧张和矛盾。那段日子我是真的百分百希望往那个方向成长吗?至今没有确定的答案。毕竟要跟他一样时时刻刻贯彻生活的每一分钟都是个漫才师这件事已经够我花尽心思。

而跟老板聊天时,我似乎退到了台下,成了观众,有时甚至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当漫才师。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做什么,但好像只有他在努力将我心里的愁云剥开似的,看不得忧郁将我笼罩。

 

 
 

 

6.

再次在店里跟老板见面,是sparks解散后半年。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他,更没邀请他参加最后一场演出。是因为我特别无情吗?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把某种悲伤扩散得太大。

看到换了一身规矩西装出现的我,老板有些生气我没通知他,但只是装装样子,很快又笑起来。我想象不出老板真的生气会是什么样。

 

“我想念神谷先生。”

这话不假,我已经有半年多没见到他,

 “神谷先生犹如我的支柱没错,但我一点都不想依靠他。”

“你多重?”老板反问。

“大概65公斤吧。”

“想想一块65斤的铁块靠在胸口,那可连气都喘不上了。”

“说了依靠并不是直接靠在他胸口。”
 
“那靠在哪里呢?”

什么嘛,我都退出漫才界了还要临时担任吐槽一方。但是搭配上老板急迫喘气的蠢动作,我还是笑了起来。

“啊,对了,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上次你喝醉我不当心看到的……”

老板掏出一包长方形烫金花纹盒子装的线香烟火。上面还特地用黄色丝带扎了一个蝴蝶结。

 “因为组合叫sparks,所以我擅自决定……请别嫌弃这礼物寒酸哟。”

他自言自语,“《幸福的黄手帕》你知道吗?黄色是不错的颜色哟。”

 “谢谢。真的感谢。”

我低头把盒子收起来,觉得脸颊更热。

 
是什么东西根本不重要。连着几年我都忘了自己的生日,庆祝这茬更是比从东京到伦敦的步美还遥远的回忆了。

 

这份礼物真的挺适合夏天呐。

回到现在居住的公寓,怕被别的房客投诉,我绕到以前常练习段子的公园,在便利店买了100元的一次性打火机,蹲在秋千旁点起火线。白金色的火焰燃烧起来,围成一朵朵闪烁的圆形花朵,沿着线香向我的手指方向攀爬。让我怀念起第一次在热海看到神谷先生的场景。他失踪了好一段时间,但总觉得他会再出现。有些惆怅也有些释然。

 
才意识到应该穿一身浴衣才能配上这画面,我抬起头,舒了口气。也罢,这大好的月色不是足够相配了吗?

等到烟火都熄灭,我终于像某种两栖动物,在皮肤上的水分被蒸发干之前跳回水里,又复活了。

 

但我没想到这是跟老板最后一次见面。

 

 

 

 

 

 

7.

决定参加葬礼是很突然的想法,我跟老板也许都算不上朋友,充其量只是居酒屋的常客之一。这个噩耗,也是某次在超市遇到老板娘才知道的。

 

我只参加了“告别仪式”,并没有去前一晚的“通夜”*。前一天,我翻箱倒柜找出仅有的一套纯黑色西装,还特地去买了一根新领带,塞了两张五千块纸币到信封里当做“香点”钱。

 

傍晚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不知道是配合气氛,还是春季本就多雨。黑压压的伞像一块块浮萍在灵堂门口飘来荡去。

 

我祭拜完不久后,仪式正式开始。
参加者轮流致悼词,而我,实在不擅长夸人,结果能说出的只有类似一些感谢的词句。虽然我也知道,内心的波动远远不止这些。当然我相信在场许多人也是如此,大家都尽量不表现得太悲伤,可能因为摆放在桌上的那张黑白照还笑得过分灿烂。

 

我还记得看到田中先生时,吃了一惊。我铁定没看错,因为他正是有名的漫才组合“田福”的田中先生,不但有组合冠名的节目,还时不时作为各种综艺的嘉宾露脸。田中先生也是老板的常客吗?我却从来也没遇到过他,当听到他的悼词,才发现他跟老板的关系并不一般。

 
如今其他人说了什么赞美话我几乎都快忘光了,只有田中先生的一句话还印在我的脑中。

 “跟甲本一起说漫才,就算在地狱里,也会觉得是在天堂。”

老板原来在很多年前跟田中先生组过一个叫yellow hearts的搞笑组合。他们留下的影像仅有‘笑君天下第一战比赛’的录像。他从来没向我提起这事,明明有线索,我也一次都没察觉,因为我总是太过考虑自己的事。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后悔没过我的头顶。也许知道真相后,我就更有勇气多说几句话,也许还能成为朋友,交换邮件地址,甚至,还能最后见他一面。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客人,这足够了。就算是个普通客人,他还是愿意浪费一些时间来跟我聊天。

 

隔着氤氲的暖黄灯光和怎么都散不开的浅白色烟草,以及电视里田中先生引得观众哄堂的台词,隐约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笑容出现在面前。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也有种治愈人的力量。

 

微苦的乌龙茶灌进喉咙里时,我却觉得有点甜。

我抬起头看着电视想:

田中先生会一直一直当漫才师,带上甲本先生的份。

这样可真好啊。

 

 
 

下班后,我还会跟以前一样时常去池尻大桥或口琴街居酒屋吃饭喝酒。跟神谷先生也会在那几个地方轮流见面——只要他愿意。他当然没有放弃漫才,就算登台演出的机会变得很少,就算欠债还没还清,他说如果他不干了,我就得杀了他,什么嘛,还是老样子。他还坚持要我继续写他的传记神谷传奇。当然,我照办了。

 

下个月,还要跟搬去大阪好几年的老搭档山下久违的碰个头,不如就约在这里喝一杯吧,这么想着的我,点头跟老板娘告别。走出居酒屋,深重的夜色扑面而来,但眼前还有一排路灯延伸到立交桥。这时我又想起了某次酒后跟老板的打趣:

“你说什么前面有光照亮你指引你,要知道但凡不是自己发出的光,被晃到眼后突然消失,反而会觉得面前更黑,啪叽一下就摔倒了。”

“老板这是您喝醉的经验吧。”
 

“说什么蠢话,就不会称赞下我的话很有哲理吗?所以重点是要自己发光,发光啊。”

“我懂了,我们不是叫sparks了吗?就是会发光的那种。”

“是火花啊,那我就放心了。”
 
“放什么心呐……”

“……你说呢?”

 

 

 

第二天,下班后,我跑去杂货铺买了一盒线香烟火,刚走出来,就一个人站在店门口傻笑起来。


现在可是梅雨季啊你这个笨蛋,应该买他个十盒才更搞笑——神谷先生一定会这么吐槽我。

 

 

最後の花火に今年もなったな……

 

 

 

—END—

 

 

 

 *前说:综艺开始前的暖场,这部分不会在电视播放。

*日本葬礼一般举行两天,只有很亲密的亲戚朋友会两天都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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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の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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